影（二）
闻冤
南蓂
4
晚宴开始。
柳大富坐在上首的位置，他年过半百，大腹便便，像个弥勒佛。
胡管家侍立在侧，再往下是几房太太与所出的儿女。虽然只是一场家宴，但所供俱是上品，珍馐美酒，流水一般地奉上，又有霓裳乐伶，在场中歌舞助兴。
一曲《前溪》舞毕，乐伶们退下，却换了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上来，指挥着两个仆役拉起一张绢白幕布。
柳老爷兴致勃勃地介绍道：“这是我新得的一位奇人，一手皮影绝活，栩栩如生，堪比汉时李少翁。”
那男子恭谨地行了个礼：“在下崔展，一点微末小技，不敢自居少翁之后，恐污了祖师爷盛名。承蒙抬爱，现为大家演一出白蛇传的《游湖》，以助雅兴。”
说罢，白色幕布已经拉好，他矮身坐于幕后。掌灯的丫鬟们连忙吹熄了堂中灯烛，只余下崔展手边的两点灯火，幽幽燃起，将白色的绢布映得昏黄又通透。
少时，只见幕布上现出两个女子的侧影，一个眉眼妖媚，腰肢纤细，另一个则举止窈窕，多了几分端庄。两人同乘一叶小舟，泛湖而来。
仅是两片薄薄皮影，却将青白双蛇的不同情态展露得活灵活现，恰到好处。
一旁的十七看得新鲜，问：“刚才他们所说的李少翁，是何许人也？”
胡说低声给他解释，“李少翁是西汉时期有名的方士，据说会召唤鬼神的方术，被汉武帝封为文成将军。后人也将李少翁拜为皮影戏的开山鼻祖。”关于李少翁，最著名的轶事，应当属他为武帝招魂亡故的李夫人了。”
十七正好奇，还欲了解详情，但堂中央灯火倏然复明，一出精彩绝伦的《游湖》已落幕，众人为崔展的技艺折服，掌声雷动，打断了十七的追问。
“好手艺，老夫敬你！”柳老爷拊掌大笑，端起身边丫鬟斟满的酒樽，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在丫鬟的手背上拍了拍，吩咐道，“兰信，还不快给崔先生满上。”
那名叫作“兰信”的丫鬟闻言忙低头应了，捧着一满杯酒，双手呈到崔展面前。
崔展却没有去接，行了一礼，歉然道：“多谢谬赞，只是崔某今日身体虚乏，不胜酒力，恐酒后无状，在贵客面前失行，故而以水代酒，请老爷恕罪。”
柳老爷一摆手，不以为忤，笑道，“无妨。”
众人见状，也一起举杯致意，觥筹交错间，氛围更加热烈，自是宾主尽欢。
喧豗之中，唯有那位谢公公，寂寂独坐席间，一副兴趣寡然的清淡模样，眉间锁着莫名的忧思。
5
散席后，天色已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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