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皮夹克和红毛衣袖口
白塔刑事档案
阿拉坦苏和
去县城的班车缓缓驶来，邱百顺站起身，从兜里掏出一支红色塑料袋，朝司机挥动了几下。班车停下，邱晓霞上车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，脸上因为温度过低的原因看不出任何表情，但藏在挂满霜粒的眼睫毛里的眼神能看出她的冷漠与绝望。
邱百顺：“去街里。”
售票员：“6块。”
邱百顺从兜里拿出六张破旧的一块钱，给售票员后看了一眼邱晓霞，他应该是想嘱咐几句什么话的。比如到了县城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，又或者到了县城要听表姐的话，在表姐家要会来点事，有点眼力劲儿，又或者要省吃俭用，把打工挣的钱每个月都打到弟弟的存折里之类.....
但是邱百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，带着他一家之主固执且又骄傲的架子下了车。车门关闭，继续顶着冒烟雪向前行驶，邱百顺穿着藏青色大衣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雪里，其实背影是有些失落和苍凉甚至是可怜的，好像是下山讨赏的大仙，没从过路人的口里问到那句“你像神”。
班车到县城的时候雪已经停了，下午五点的天空被烧得通红。街边电线上挂了一排冰溜子，偶尔会掉下来几根，落地的瞬间就注定了被摔得粉碎的下场。邱晓霞走出客运站，站在街边有些转向。这时，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街对面叫了一声她的名字。
男人：“晓霞。”
邱晓霞看着街对面的男人。男人上身穿着翻獭貂毛领的皮夹克外套，下身西裤的裤线笔直，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，即使在这样的天气，也没有溅上一点泥点子。邱晓霞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表姐黄晓娟的丈夫崔可达。
他们并不是很熟悉，只是每年的年节会见到一面而已，所以当崔可达从她的手里接过行李，到和她并排挤在三轮车后座，过了三个红绿灯，拐了四次弯的一路，邱小霞的手都是紧张攥着的，她只记得，闻了一路崔可达身上那件皮夹克的皮油味儿，还有崔可达袖口露出来的红色毛衣。
她记得那是两年前，黄晓娟回老家参加一个亲戚婚礼的，当时就带着一件没织完的毛衣，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，是因为别的亲戚都在帮主人家干活，只有黄小娟是被主人家当作有福的人，所以求着她给新人压炕。黄晓娟坐在炕头上织着的就是这件毛衣，那时候她自己也开始学这门手艺了，但那时候她也就会个简单的十字针，勉强能织出一个围脖。
崔可达身上的皮夹克油味儿和红色毛衣袖口，深烙在了邱晓霞的心里，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，这两样东西都在她的心里搅动和翻腾。
邱晓霞在表姐黄晓娟的介绍下，在县城凤凰城一层的化妆品店做了一名销售员，并且很快凭借着出众的长相，和大方得体的态度，赢得了很多客人的喜欢，表姐黄晓娟原本还有些担心，这个农村来的表妹会给她添不必要的麻烦，但很显然，她之前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了。
崔可达在距离县城30公里外的孟家段水库工作，一周才回一次家，所以邱晓霞就一直住在黄晓娟的家中，一是能省去一些房租，二来也可以和黄晓娟母女做个伴。
那年元旦的那天，邱晓霞得了一场重感冒，请假在家休息，正好赶上崔可达放假在家，黄晓娟便把照顾表妹的任务交给了崔可达。接近中午的时候，外面的雪已经止住，阳光照进房间，邱晓霞感到一阵压抑，她拖着沉重发虚的身体从床上下来，打开房门后，她看见崔可达正站在阳台为那件皮夹克打油。崔可达的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红色粗线毛衣。
崔可达转头看着倚在门边的邱晓霞，露出一丝微笑。崔可达的脸上有一对酒窝，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明显，除此之外他还有两颗虎牙，所以他笑起来的时候是很迷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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